那戏子一直不愿意靠近,随身居的大门也不能一直开着,李伴峰关上大门,提着钟摆,接着和戏子厮杀。
这戏子唱功不错,但身手一般,别看李伴峰手里就一个钟摆,仗着出手快,打起来完全不落下风。
打了三五分钟,戏子被割了好几道口子,李伴峰没受伤。
戏子见占不到便宜,转眼之间不见了身形。
李伴峰怒喝一声:“你出不出来?不出来我可接着唱了!”
深宅大院之技,能把娘子的技法从宅子里带出来,娘子的歌声能吸引魂魄,李伴峰站在二道院子里,接着唱《武家坡》。
扯开喉咙唱了好几段,京戏不是寻常歌曲,这东西考校功夫,李伴峰唱的嗓子直冒烟,戏子却没有现身。
娘子的技法不管用?
那证明这戏子的修为不低。
李伴峰喝道:“我拆穿了你的把戏,你的把人还给我!”
墙头不能翻,李伴峰对众人道:“我先跳出去,从外边想办法。”
夜空之中再度传来戏子的声音:“凭什么就还给你?”
肖叶慈神情严肃道:“闺女,伱别觉得委屈,一众人的性命都在身上牵着,今天这份苦头,你是避不开了。”
“妈呀!”牛光大哀嚎一声,从水缸上掉了下来,这墙头比烙铁还烫。
肖叶慈带着众人搬来了水缸、木箱子等一干杂物,全都摞在墙根底下,牛光大第一个上前,踩着木箱子,上了水缸,正要往外翻墙,双手一碰墙头,一阵青烟飘了出来。
戏子接着唱道:“无廉耻的丫头,在我院中撒溺,纵使不用赔命,也少不了一顿好打!”
陆春莹愣了。
肖叶慈对陆春莹道:“闺女,这是你惹下的祸事,你自己承担,你跪这,让人家好好打你一顿。”
肖叶慈回一声:“得令。”立刻把所有人聚集到了门口。
可这堵墙能长高,会不会也能加厚?
这要是困在墙里边,自己不就成锅贴了么?
众人愕然不已,没想到李伴峰这么狠毒。
李伴峰提着钟摆,接着往脸上砍:“好个不要脸的,你一个男人,从哪能算孩子她妈?”
被砖墙烫了这一下,倒也不算什么,李伴峰被娘子烫习惯了。
带上几个人一起撞,撞不开。
肖叶慈喊道:“我哪是男人?恩公,你看错了!”
这话想来没道理,戏子就不认输,又能怎样?
“什么叫龌龊手段?”夜空之中传来了戏子的声音,打着西皮流水的板眼,得意唱道,“此间自有天罗地网,管叫汝等插翅难逃,啊哈哈哈~”
抬脚踹,踹不开。
等肖叶慈让陆春莹下跪,李伴峰确系这“肖叶慈”是假的,一通钟摆砍了下去,“肖叶慈”的身影消失不见。
李伴峰吩咐肖叶慈:“把所有人都叫齐了,立刻启程。”
肖叶慈咬咬牙道:“今天不论对错,你只管受罚,闺女,别怪我心狠……”
噗!
李伴峰拿着钟摆,砍在了肖叶慈脸上。
修为不低,身手还不济,这戏子是什么道门?
别管他什么道门了,他不出来,我先走吧。
思索许久,李伴峰忽然破口大骂:“有本事出来明刀明枪打上一场,你用这龌龊手段恶心我,算什么英雄好汉?”
门被封上了。
李伴峰喝道:“你困住我们不让走,到底想怎样?”
实指望在这大宅里躲上一晚,等天亮再说,现在看这情势,这宅子坚决不能待。
他从地上站了起来,盯着砖墙看了片刻,心想着钻出去算了。
他纵身一跃,脚底高出墙头一尺,正要跳到墙外。
肖叶慈捂着脸,倒退几步,看着李伴峰道:“恩公,你这是做什么?我是孩子她妈,教训孩子几句也不行?”
“我看错了?的呀呢?还能听错了不成?”
旅修四层技,畅行无碍,钻过这堵墙,看似难度不大。
砖墙猛然长高了一丈,李伴峰整个人撞在了墙上,带着满身青烟滑了下来。
“妈,你让我跪这?”
李伴峰伸手推门,推不开。
李伴峰道:“你骗不过我,就是输了,输了不认,你算什么好汉?”
李伴峰早就发现肖叶慈举止有异,可在她身上没看到绿光,再加上样貌、声音和肖叶慈完全一样,李伴峰没敢贸然出手。
陆春莹愕然道:“妈,我做错什么了?”
别看砖墙挺高,对李伴峰来说这就跟门槛差不太多。
封门不怕,咱们爬墙出去。
就算戏子认输了,也不一定非得把肖叶慈还给李伴峰。
可听完李伴峰这番话,戏子有点纠结。
我和这群人不同。
这群人随地拉撒,我能和他们一样么?
我要是输了不认,被这种人笑话了,心里这关实在过不去。
趁着他纠结,李伴峰又喊一声:“就算不把人还给我,好歹也告诉我人在哪!”
戏子没再犹豫,果断说了:“人在我正院厢房里躺着,我没伤她,也没害她,有胆量,你来把人接回去!”
“妈!”一听这话,陆春莹撒腿往垂花门跑,被李伴峰一把揪了回来。
“别添乱,带上所有人找一间屋子里躲着,两两一组,互相看着,发现不对的,直接捆上,要是打不过,就跑,要是跑不过,就各抄家伙,在屋子里一起撒尿。”
陆春莹愕然道:“撒尿有什么用?”
用处大了,李伴峰懒得解释。
要是小根子在这就好了!
李伴峰迈开脚步进了二重院子,这重院子是花园,虽说野草丛生,但还能看见花圃的痕迹。
除了花圃还有池塘,还有雕楼,左右两边各有一排房屋。
正前方又是一道垂花门,按理说这是通往三道院子的道路,但李伴峰没往门里走,因为门前有两条绿火萦绕。
鬼遮眼?
这门未必是真的,应该是鬼魂做的障眼法,李伴峰若是推门进去了,指不定会遇到什么东西。
这宅院里到底多少亡魂?这些亡魂都什么层次?
真正和李伴峰交过手的亡魂,只有那名戏子,就连那名戏子的层次,李伴峰都不好分辨。
说他层次高,却还不能打,处处还都躲着我。
说他层次不高,他能扛得住娘子的歌声,还能躲得过金睛秋毫之技,他假扮肖叶慈的时候,李伴峰确实没能认出来。
难道这戏子有专门针对我的技法?
这几个小鬼的层次应该不怎么样,李伴峰冲着垂花门大喝一声:“哇呀呀呀!”
绿光扭曲,小鬼们受到震慑,一哄而散,原本的垂花门消失了,十几米开外,又出现了一道新门。
这才是真正的垂花门。
李伴峰迈步往门里走,陆春莹突然追了过来:“恩公,出事了,那戏子把牛光大他们都绑走了,说要吃了他们下酒。”
李伴峰看着陆春莹,问道:“你妈呢?”
陆春莹愕然道:“不是在正院么?”
“我问你亲妈呢?”
“那不就是我亲妈么?”
“哇呀呀呀!”李伴峰怒喝一声,陆春莹浑身抖战,身上冒了绿光。
李伴峰提着钟摆再砍,陆春莹挨了两刀,消失不见。
夜空之中再度传来戏子的声音:“你怎么看出来的?”
李伴峰道:“你先出来打一场!”
“你先说说我到底哪出了破绽?”
“你演技不行,一身破绽我都不知从何说起。”
“贼人,休得猖狂,咱们正院再比过。”
戏子的语气之中满是愤恨,其实单就假扮陆春莹这一下,这戏子没有破绽,形似,神也似。
但肖叶慈不是陆春莹亲妈,这事李伴峰知道。
穿过三道门,进了三道院子,院中回廊交错,两旁都是书斋。
院子中央,凉亭之下,站着一名男子,脸颊瘦削,双目如炬,留着八字胡,身后一群侍从,全都跪在地上等候吩咐。
贱人岗上的圣人?
圣人看着李伴峰道:“你以为你逃得掉么?”
李伴峰拎着钟摆,接着砍。
圣人怒道:“连我都砍?”
“砍你怎地!”
李伴峰一钟摆砍在了圣人的脑门上,圣人痛呼一声,消失不见,剩下一群侍从一拥而上。
“洒家正要杀你这般撮鸟!“李伴峰挥起钟摆,唱了一曲《野猪林》,把鲁智深满腔怒火都唱了出来,和一众亡魂厮杀起来。
论武艺,这几个亡魂还真不差,有的甚至比戏子略微强了一些。
论手段,他们比戏子更狠,都是杀人的行家,招招都往要害上下手。
可他们对李伴峰的戏文没有什么抵抗力,听着这震撼的唱腔,有手段也施展不出来。
打了几分钟,大部分魂魄都被李伴峰打散了,剩下几个修为高一些的还在和李伴峰周旋,李伴峰找个机会打开了随身居,娘子的歌声随即响起。
“玫瑰玫瑰最娇美,玫瑰玫瑰最艳丽……”
一名鬼魂冷哼一声:“银词浪句!”
李伴峰喊道:“娘子,唱戏!”
“问晓来谁染得霜林绛?总是离人泪千行……”娘子唱了一段《西厢记》,这段戏的杀伤力有点大。
一众亡魂不受控制的进了随身居,等李伴峰关上大门,他们想跑也晚了。
一名亡魂问一声道:“适才那两句唱,可是骁骑将军么?”
唱机没回答,反问一句道:“你是什么人?”
亡魂道:“我是醇王府的彭纯阳啊,您不记得我了?”
唱机没想起来彭纯阳是谁,洪莹想起来了:“彭总管,是你?”
一听这声音,彭纯阳喊道:“材官将军,是您么?您怎么……”
话没说完,唱机一口气把所有亡魂都吞进了肚子。
洪莹怒道:“这是醇王府的人,你怎么能给吃了?”
唱机冷笑一声道:“吃了怎地?这是我爷们买回来的菜,我该吃,我爱吃,我畅畅快快的吃!”